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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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的。
只是當時我不能在你身邊,捏緊你的手心,摶給你一掌溫暖。
你說的這份永遠,突然得讓人措手不及。
措手不及得讓我來不及統整一切的回憶。

以前,我總是用開朗的語調淺淺笑著說,要堅強,要勇敢。
『一切都會好轉的。』我天真的允諾。
未來真的會好轉嗎?
當時的我充其量也只是個凡人,預測不了未來,如同人類還無法了解讓星辰移動的浩瀚秘密,如何給你一個真正答案?無能為力的我諷刺體悟,我的承諾只是一劑短暫的麻醉,讓你忘剟割的痛楚。我知道,當時的安慰只是一緞用溫柔編織出的綢紗,微笑地雙手捧上,矇蔽你欲看清的雙眼,好讓在你與死亡如此接近的時分,只能在朦朧中依稀辨認他殘酷的輪廓。
我用無知與逃避妝點一切,粉飾太平。
所以,我敲了篇屬名給你的網誌,希望。
好多好多無數心願與期盼,送給你。
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快樂。

那天,傍晚七點鐘左右,我接獲母親的電話。她一向輕柔的聲音那晚聽起來特別軟膩,伏貼得如同貼近耳畔低低呢喃。
我靜默的聆聽著那樣細緻的溫柔,緩緩訴說著你的近況。
一個字,一節音,柔軟卻深刻。
像是一針一針綿密的縫綴,我一顆心被揪得緊緊的,一點一點的刺痛,綿繡得我喘不過氣。
針一扯,在我心上打了結。
霎時成了永遠。
母親言訖,我只能怔忡著,久久無法答腔。
聲音似乎被某個人偷了去?我遍尋不著,只能木然的在話筒彼端,點點頭,然後無力地掛上話筒。
空洞的喉口嚐到一抹苦鹹,澀而濃郁,如薑般辛辣,如酒濃烈。
如同你父親溫柔的滋味。
獨自靜靜蜷縮在空蕩的房間裡,張大漆黑的雙眼,無語望著略顯陌生的環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模糊得無法辨識,模糊成記憶中,你房間素白的牆,一扇落地窗。
他我也是見過的。
搆不上熟悉,但是我見過的。
總是鮮少笑著的粗獷臉龐,微呈紅醺的頰,你們不算相似,但卻有類似的味道。
因為你們是如此的親暱與貼近。
他的病情我也是知道的。
說不上全盤了解,但是我也粗略的耳聞過。
只是,沒想到這麼突然。
誰也無法預測,死亡的大鐮刀無預警狠狠的劃過,停止的心跳,滾動的眼淚,鮮明對比。

我心疼你。
在我們全然了解死亡真正的面貌前,就必須接受他。

這年,我們21歲,而沉甸甸的伏在你肩上的責任,遠比你的年齡來的沉重。

當紙灰化成白蝴蝶的剎那,是你們永遠別離的開端。
以後,只剩下回憶,牽攣乖隔,兩地相思。
只是這分相思,卻不是一比一的。

堅強、勇敢,一旦真正的與永遠的距離相對時,這些都瞬間渺小得微不足道。有誰能在與巨大的改變照面時,毫不退卻?
所以,什麼堅強什麼勇敢,全擱在一邊。
眼淚很真實,點點的晶瑩流洩傷心,拼湊成一湖鏡,我緬懷你曾有的過往點滴。
你很倔強,你對自我期許很高,揉合成你的完美與不完美。
也揉合成我的心疼與思念。

我知道的。
你們有很多事要做。
你與他之間有承諾。
你很愛他,很想念他,好希望有只電話可以通到他身邊,再聽聽他的聲音,笑著跟他拌嘴。
這一次,要跟你說聲對不起。
因為我能夠了解,卻無能為力。
看著你的網誌,我的淚水潰堤,好想緊緊的抱住你,好想摸摸你的臉頰,告訴你,我也很愛你。
好幾次按下通話鍵的電話又被我迅速的截停,我不敢打給你,怕我紊亂的情緒干擾你好不容易靜若止水的心情。
不打亂一池春水,我給你一段時間自我沉澱,得到寧靜,是我自以為是的溫柔。

小學到高中,我的人生二分之一,你都參與著,你傾聽我的煩惱,你給我支持與鼓勵,在我脆弱時,你曾贈與的微笑和不經意的關心溫暖過我冰涼的脆弱與惶恐。
我膽小,懦弱,我很愛哭。
你都知道,如同我也了解你。
我們曾經一起喘著氣跑過國中的操場,一起製作教室佈置,你曾緊握的手,溫柔仍殘存在記憶中。我們有太多共通的回憶,拼湊成今日我的堅強。
春去荏苒,張貼在教室柱子旁那對騎著水牛的孩童或許已經成了白髮,我們不再一起背誦淑萍老師給的英文作業,漸漸的,我們已經長大,什麼都在前進在改變,物換星移,但是我們的友情一直都在,我在你的身邊,未曾遠離。
我在遠方想念你。
這次,讓我緊握著你的手,讓我的溫柔在你的指尖停留。
我們互換彼此的身分,好不好?我會在你的背後輕輕的擁抱著你,哼著你熟悉或不熟悉的小曲,計畫著未來的藍圖與夢想。

素綸,你該知道的。
往後我會在你身邊,捏緊你的手心,摶給你一掌溫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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